方世聪的油画精神及其对汉语油画者“去中国化”的抵抗 作者:杨乃乔

2009-04-04 19:42:17 / 个人分类:艺评与报道

    绘画以其光色与构型铸就了一种跨国界、跨民族、跨文化的普适性审美语言。无论绘画语言的普世性怎样推动着画者走向国际平台进行展示性对话,然而在全球化的时代,画者的本土文化身份却凝重了起来。

    前几日,我与一位从法国泊归的汉语油画方世聪有过一次全然本真的交谈。方世聪于1987年带着对西方油画艺术的崇圣心理投向法国,渴求在他者的艺术圣地再度打造自己的油画技法及炼造与其呼应的油画艺术精神,方世聪在法国漂泊了19个年头归国后,已经是一位优秀且成名的画家了。大概因为我是从事艺术理论批评的学者,在从艺术理论的视点启开我们交谈的话语时,他略略显得谨慎;但毕竟方世聪在人格的艺术气质上是贯注于激情与童贞的画家,他自然把我们对话的思考以及兴奋点延展到他的油画作品中去了。非常有幸,在后来持续的交谈中,他以存留于现场的作品、画册及电脑中的储存向我展示了他全部的作品。最难以让我忘却的是,他以作者在场的声音,回忆了他以生命的体验所经历每一幅作品创作的感受,无疑,其作品营构的空间与回忆的声音在我的观视与倾听中构成了他一生从艺生涯的叙事。就我看来,尽管绘画是以光色与构型呈现一方静止的审美空间,而在艺术精神的本质上则是一种流动的叙事,光色与构型在静止中永恒地在讲述着画者的经历、情感、气质、思想、修养、文化身份及画者对其捕捉之客体的文化价值评判。

    方世聪及其作品的叙事告诉我,他是一位在世界艺术圣地法国学成的画者,从他作品所呈现的油画技法来看,其地道而娴熟;然而他的作品进入我的诠释视界,让我不可移去的强烈感受是,在艺术的精神与审美的气质上,方世聪是一位在法国画界漂泊了19年,却最终没有被西方文化艺术的欧洲中心主义磨蚀为“去中国化”的汉语油画者。

    我们可以把方世聪的作品诠解为人物、风景与宗教信仰三类。他告诉我:他的人物油画是其作品中的主打部分。就我看来,能够让方世聪人物油画突显其文化精神与民族审美个性的是表现中国女性的俏像画,如《惠安仙姑》、《春风杨柳》、《本地新娘》、《节庆的日子》、《晨风》、《上海旗袍》、《女博士》与《华夏魂》等是他这一系列作品中的精品。多少年来,用西方油画表现中国女性俏像是汉语油画界的热点,而在21世纪的全球化时代,画给谁看?这一设问却成为指向中国女性俏像油画创作者其文化身份与艺术精神的敏感问题了。

    方世聪的中国女性人物俏像画是西方油画与东方汉语文化精神的整合体,他的中国女性俏像油画更易于为当代汉语语境下的本土中国受众在接爱中所看视,我在这里所言说的“中国受众”是指那些并不具有更多绘画专业意识的大众读者。从《惠安仙姑》到《华夏魂》等作品中的人物原型几乎都来自于当下社会的大众阶层,其人物摄取的当下性与世俗性能够拉近大众读者与其作品的切近感,这一点全然不同于陈逸飞的中国古典女性人物俏像油画。

    陈逸飞的《浔阳遗韵》、《恋歌》与《西厢待月》等作品是在猎取中国旧日文化风情中的仕女造型,以油画的古典表现技法在细腻的写实中,为西方人构想了东方汉语文化场域中的旧日仕女形象。陈逸飞的中国古典女性人物俏像作品是画给西方人看视的,多少带有一种汉语画者把东方的旧日女性展览给西方受众看视的后殖民主义色彩。其作品表现的东方汉语女性人物不仅与当下的中国受众有着历史的距离感,并且安格尔与乔尔乔纳时代的西方古典画派本身就获有一种宫廷的贵族气质,陈逸飞在西方古典画派的表现技法上是一位绝然优秀的画者,他以西方古典画派的技法使中国旧日文化风情底层的仕女出场得极为静穆,使其构想的东方仕女在西方美学的静穆中获有一种西方古典画派的贵族气质,所以他的作品在西方有着很好的卖点。

实际上,绘画的技法也是一个民族艺术精神的沉淀。

    而方世聪在他中国女性人物俏像油画中,融入了中国水墨与水粉的表现精神,我注意到他的女性人物俏像是写实的,但是,他把中国水墨画的写意在此背景化,以衬托整个画面的东方气质,这一点在《华夏魂》中呈现的最为突兀;同时,水粉着色在大色块与大色调在跳动中又为《惠安仙姑》等作品的画面驻留了浓烈的汉语本土民间画的色彩与气韵;在这里,方世聪的色彩是一种显现东方汉语文化的精神元素,因此他的油画作品在坚守一种不可缺失的东方汉语文化精神。方世聪在西方漂泊的19年,但最终还是皈依了东方佛门,他的“宗教信仰”作品系列地表现了他对东方佛教宇宙意识的构想。说到底,他还是一位本土化了的汉语佛教虔敬者。

    也正是这一点,我想方世聪在艺术精神上依然是一位守护其东方汉语文化身份的画者,在他的中国女性俏像油画中抵抗“去中国化”是他作品的自觉。坦诚地讲,我并不太欣赏那些在西方留学没几年,即在人格的骨子里和艺术的灵魂中被彻底欧美化的从艺者;我始终以为,如果在这等人的艺术表现形式与美学精神的张显中全然看视到的是西方的泊来品,我还不如越过他,直接与西方对话。

    当然我不是说,方世聪的全部油画均是如此,其部分表现西方人物与欧洲风景的作品,除去地道而娴熟技法外,毫不犹豫被淹没在优秀汉语油画者共通获有的表现形式中了。其实,就衡量一位优秀的艺术大师来评判,技法的掌握那是起码的表现手段,而整合、灌注于技法表现形式中的美学精神、人格学养、文化气象与民族情操才是最终能够支撑起一位艺术大师魅力的终结因素。

    需要提及的是,我也曾拜读过若干篇关于方世聪等其他画者作品的画评,心里觉得很不以为然。那种在中国画评刊物上缺少学理性、漫溢着平面感的描述性吹捧,就如同陈年的雷同俗套,其作为一顶帽子,今天可以置放在方世聪的脑际,明天也可以带在其他画者的头上。比如说“方世聪的作品是文人油画”什么的,我想设问的是,当下还有那位汉语油画者愿意承认自己的作品不是“文人油画”?

    最后需要说明的是,在艺术风格上,方世聪的绘画不是粘贴在当下时代画廊前沿的一个刻意标新立异的流派标签,他毫无矫揉造作之感,因为他自己声称“归属那一派并不重要”,他只是坦诚及本真地在其绘画行动中执著地驻留一脉东方汉语油画者不可缺失的文化精神。

 

本篇刊于《中华儿女·书画名家》2008年第1期,第75-76页。

 



分享 |

TAG: 方世聪 杨乃乔 艺术 文化 艺评与报道

我来说两句

-5 -3 -1 - +1 +3 +5

Open Toolbar